2009年7月27日星期一

從來很要強

 “我嫂雖說是生理殘障人,但從來很要強。就我哥平時在我們幾個面前老在念叨啥現下城裡人也到處在下崗,將來我倆侄就是上了高中、大學出來還是找不到工作啥的,心裡壓力看得出一直是很大的,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往絕路上走。這不,年前我哥還讓我們兄弟幾個幫著一起將他家兩棵大樹鋸下段成板,準備給兒女交下學期的學費。可還沒等到用上,這些樹板成了他們自己入葬的棺材木,而且僅夠一口棺用料……”白引旗說到這裡咽住了。
  全屋的人都跟著低泣起來。這是一幕無法想像出的悲慟與淒愴的場面。
  為了照顧兩個孩子不因父母的死而影響學業,做叔叔的白引旗和其三哥等,便一直讓在家等待分發工作的姪女白敏娟住在他們家裡,在縣城上高三的白敏娟弟弟則自埋葬父母後便沒有回過家。出殯的第二天,白引旗便送走了侄子,並對他說︰“你現下什麼都不要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今年考大學,這是對你亡父亡母最大的報孝。”據說,白敏娟的弟弟回到學校後得到了政府和同學的一筆捐助。但在今年高考時他卻意外地落榜了,現下他正在人生的交叉口徘徊……
  天色已暮。在我執意堅持下,白家人帶我來到白引明夫婦生前住的小院。這裡自4月6日出殯後便一直被鎖閉著,當亡者的兄弟把緊鎖的門打開那瞬間,我感覺屋裡頭有股涼氣透徹肌膚,隨即是心深處的重重寒意︰空蕩蕩的三間屋子裡,除了那座落滿塵埃的土坑與灶台外,只有牆上那幅毛主席的像仍依舊掛在那兒……這一景況實在大出乎我所料。因為在進屋之前,我以為在屋子裡定會有這對可憐亡者的專設祭台,可事實上沒有,於是我也無法以一個遠道而來的探訪者身分向白引明夫婦的牌位鞠個躬。面對人去房空的農家小院,我不知如何是好……
  離別白家坡時,白敏娟和她的叔嬸們遠遠地為我們送行,就像第一次感受有人在為他們分擔不幸。這使得我心頭更加沉重。
  在我國幾百萬在校大學生中,家境貧困的比例並不低。與許多貧困大學生家庭相比,自殺身亡的白引明夫婦一家,其實在五百多萬在校大學生家庭中並不算特別困難的。他們的所在村有318戶人家,去年人均收入1800元,按照國家劃分貧困地區的標準已經屬於脫貧的農民了。然而在這個村算得上具有中等收入水準的白引明一家,卻在因供兩個子女讀書造成債台高築的重負下,走上了本不該走的絕路。他們的死,在當地引起轟動,人們在紛紛議論窮人家還能不能供得起子女上大學。其實,在我所採訪的數百名貧困大學生及他們的家庭情況看,沒有一家不是與白引明家庭經濟情況相類似,而更多的家庭遠比白引明家困難得多。那麼這成千上百萬家庭又是怎么在供自己的子女上大學的呢?而那些家庭境況比白引明還要艱難得多的貧困大學生們,尤其像今年長江、嫩江、松花江全線出現大水災之後的災區學子們,又如何爭取並努力在校走過4年甚至更長的求學之路,他們的現實與未來命運又將怎樣呢?
  這正是我想向大家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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